複製人是「人」嗎?──從舊約神學的角度看「無性生殖」

詹正義


最近無論教會內外,茶餘飯後最熱門的話題是蘇格蘭一群科學家,在Ian Wilmut

領導下,成功地複製了一頭稱作「桃莉(Dolly)」的綿羊。大家內心有一份複雜

的感覺,一方面高興人類科技的進步;另方面又深怕人類侵犯了上帝神聖主權

的領域,甚或動搖了基督教信仰的根基。我不是一個科學家,我只試著從舊約

研究者的角度,來和讀者探討這個問題。

無性生殖(Cloning)不是創造生命

按照今年三月十日《時代》週刊(Time)第六十四 ∼五頁的圖解,複製「桃莉

」的過程,作為複製用的細胞是取自一頭六歲大已懷孕的母綿羊之乳房。他

們在實驗室中,不給這細胞養分,使它進入睡眠狀態。他們從另一頭未懷孕

的母綿羊取得卵細胞,抽取這卵細胞的核,包括DNA也抽出來,但保留其細胞

質(cyloplasm)。然後把這兩個細胞放在一起。

在實驗室中,用電擊使兩個細胞融合;再次電擊,使這融合的細胞開始發育。

六天以後,他們把這細胞植入第三頭母綿羊的子宮,懷孕期滿,在去年七月

生下了一頭和母體完全一樣的綿羊。二月二十二日消息公布以後,震驚全球

,大家期許這是人類科技的大突破。但是,另一方面,複製羊成功了,複製

人的可能性也不遠了。有心人士不免憂心忡忡;柯林頓總統特地為此指派一

個研究小組,要求九十天內提出因應之道的報告。

基督徒圈中,也有不少人暗中為神捏了一把冷汗,人類的科技恐怕就快要取代

神的地位了。

在我看來,無性生殖的研究成功是科技的重大成就,一點都不錯。但是,它仍

然在人類探索神創造奧祕的範疇之下,是神所允許的;對神一點也不具挑戰的

意味,對基督教信仰也不致有負面的影響。

第一,複製羊所用的一切原料,都是取自已經存在的動物,都是神的創造。科

學家至今連一個有生命的細胞,都還沒有辦法製造出來,更遑論創造生物。就

「桃莉」而言,這也不是複製,應該說是「培育」出來的而已。

第二,他們在實驗室中所作的過程複雜而精細,但這只是複製「桃莉」的一小

階段而已,真正負起懷孕責任的,還是一頭母綿羊。人類在實驗室中,還是沒

有辦法設計出一個和母體子宮一樣的環境,可以讓胚胎自然發育。

第三,這F科學家,在Ian Wilmut領導下,用了十年的時間,試了二二七次,能

存活到六天的,只有二十九個胚胎,真正健康生出的只有「桃莉」一例。當然

,隨著複製技術的進步,成功的比例應可再提高。但是,這也看出神的創造是

何等複雜精細。對上帝而言,祂說有就有,命立就立,十分簡單。

無性生殖是神所允許的

按照創世記第二章的記錄,神是用地上的塵土造亞當,然後從亞當的肋骨造出

夏娃。

如果說,無性生殖的定義,是未經異性交配而產生的,人類第一對男女就是無

性生殖的實例。

如果說,「桃莉」綿羊的個案,是母綿羊的複製;而夏娃的創造,從某些角度

看,也是亞當的複製。

創世記第一章,神創造的過程中,有兩個詞值得特別注意︰第11、12節的「發

生」,和第20、22節的「滋生」。當然,我們不能根據這兩個詞,就提出聖經

支持進化論。另一方面,我們也不能因為反對進化論,而限制了神作為的方法。

這兩個詞有很寬廣的解釋空間;神所允許的植物和動物繁殖的方法,可能遠比

我們所知道的更多。

植物的繁殖,除了花粉的交配,插枝法不也是繁殖的方法之一嗎?

一些低等動物的繁殖,也常有無性繁殖的情形。

人類生養眾多的方法,是父母結合的結果。這是常態,但我們不能因此就否定

藉其他方式的可能性。

複製人是「人」嗎?

洛杉磯台福神學院,在三月五日舉行的一場從神學看「無性生殖」的研討會中

,該院兩位系統神學教授曾指出,探討無性生殖的神學問題,最重要的是先確

定︰「到底人的定義是什麼?」

三月十日《時代雜誌》的另一篇文章,標題是︰「靈魂能被複製嗎?」(Can Souls

Be Xeroxed?)當然,這篇文章作者對「靈魂」(Souls)的定義,和神學教授的

定義不一樣。他的假設是﹕如果複製人成功了,那麼這個人必然也是有靈魂的。

但是絕大部分基督徒,一提到這個問題,幾乎異口同聲說︰「不可能,科學家

也許可以複製人,但絕不可能複製人的靈魂。」

這就牽涉到,到底「人」的定義是什麼了。

在舊約聖經中,構成人的元素有塵土,有肉身,也有靈魂。但是在希伯來人思

想中,他們並不把人區分成這些部分;他們所看到的人,是一個整體,看成一

個「完整的個體」(totality),這在神學上叫作「整全人觀」(holistic view)。

不但這樣,他們還把一群看成一個人,也就是「集體人格」,或是舊約神學家

Walther Eichrodt所說的solidarity的特性。所以,亞干犯罪,就等於全以色

列人犯罪。

換句話說,希伯來人看人是一個整體的人,不能把他_她分割成靈魂或體,或靈

,和魂,和體。

把人的構成分成二元論或三元論,是希臘哲學思想的影響。柏拉圖的思想中

,甚至有靈魂先存的觀念。

所以,從一個舊約研究者的角度,我認為,如果複製人成功了,他應該是一

個完整的人;他/她與母體/父體一樣,有血、有肉、有感情,也有靈魂。他

/她不是別人的一個影像,而是一個完全獨立的人。

神從亞當的肋骨造夏娃,沒有在夏娃的鼻孔 吹氣。即或如此,她還是一個有靈

的活人,而不是一個無魂有體的亞當之影子。

複製的你不是你

《時代雜誌》和《美國有線新聞網》(CNN)在二月二十六日和二十七日,調查了

約一千人,問題是︰你願意被複製嗎?結果,答肯定的只有七個百分點,答否

定的有九十一個百分點。

大家的感覺是︰造出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人?太可怕了﹗

但是,如果根據前面的說法,複製成功的人是一個獨立的人,那麼複製的你就

是你。

今天,人們太迷信「行為基因學」(behavior genetics),也就是說,太過相信

基因可以控制一個人的行為。不錯,基因是影響個人行為的主要因素之一。但

是,心理學中「發展心理學」(evolutionary psychology)的理論也告訴我們,

環境和其他因素,也可以影響一個人的心理發育。

複製的你,沒有辦法在和你完全一樣的環境中成長,當然就沒有辦法成長為一

個完全和你一樣的人。

複製人的倫理問題

複製人的科技一旦成功,並普及化後,可能給人類帶來不少好處。醫學界最高

興的,莫過於移植器官的不虞缺乏。需要的話,從患者本身,即可複製一個基

因完全一樣、沒有排斥作用之危險的人,用來捐獻器官。況且,隨著複製科技

的發展,基因工程也將隨之提升,許多今日人類醫學的難題,也將迎刃而解。

但是,隨之而來的倫理問題,也將是前所料想不到的棘手。

首先,就醫學的角度來講,為了醫治一個人,複製了另一個人,對那個被複製

的人公平嗎?為了救病人,必需摘取心臟之類的器官,傷害了複製人的生命,

是否要負刑事責任?複製人的目的,若只是為了器官的移植,「家人」對複製

人的感情又是如何?

其次,複製人的科技普及化以後,勢必有人試著大量複製他們心中「理想」的

人。可是理想的標準是什麼?多愁善感的林黛玉,曾被視為美女的典型,今日

推崇的則是高大健壯的女子。昔日腰圍寬廣的男子被稱為福相,今日則看重精

壯細實的肌肉。

其他許多倫理方面的問題,必然接踵而至。在此,不必也不能一一細提。

對基督教的衝擊

無性生殖的科技,將為基督教信仰帶來什麼樣的衝擊呢?

台福神學院舉行的研討會中,一位系統神學教授指出︰我們的「人論」、「救

贖論」,甚至「末世論」,都必須重新定位,重新詮釋。

更多基督徒甚至害怕,這將根本動搖了我們信仰的根基。

在我個人淺見,複製人科技果真成功了,也不過和目前已相當普及的人工授精、

試管嬰兒一樣。只不過用神所允許的科技,提供生養眾多的另一種方式,或以

科技加以協助而已。神仍是惟一的創造者,神也是惟一掌管人類的主宰。

當初天文學界提出「地動說」時,異端裁判所諸君不是憂心忡忡,以為哥白尼

之流離經叛道,動搖了基督教信仰的根基嗎?但是歷史證明,地球繞著太陽轉,

並不違背聖經的教導。我們的神仍然坐在寶座上。

主若允許,複製人的科技成功了,我們的神仍是創造者,我們神的主權,依然

毫髮無損。

主若不允許,複製人的研究,終必功虧一簣。

讓我們安靜等候神的作為,也讓我們不要以有限的理智,限制無限的神。